Lydia

Wade打开门听见的第一个声音就是低微、可怜的激烈声响，像受伤的小动物发出来的，他立马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卧室。Peter在床边的地板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一大滩呕吐物向着窗帘的方向蔓延。可怜的孩子手指紧紧抓着自己两侧的头发，就像阻止脑袋裂开来一样，Wade能清楚听见他急促破碎的呼吸。

“草草草。”他骂着自己跪到Peter身边，不太确定Peter这样的状态下他能不能碰他。他的膝盖跪到了呕吐物上，但是他几乎没有注意到它们弄脏了他的牛仔裤。他需要检查Peter有没有被呛到气管，虽然如果呛到了Peter早就窒息而死了。草，他蠢死了。为什么他会以为留这孩子一个人是可行的，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他应该带上他，或者至少叫醒他然后告诉他自己会回来。他肯定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醒来，然后崩溃了。

“嘿，宝贝儿，嘿。”他轻声安慰。他不是故意叫这孩子“宝贝儿”的，只是他太急着想要安抚他，所以没注意。他用指尖碰了一下Peter的肩膀，男孩瑟缩了一下，露出他头发下大大的、充满恐惧的眼睛。

“Peter？我是Wade。”他说。他庆幸灯光很暗——他的脸肯定会让这孩子更慌张。“能听见我说话吗？Peter，你在我的公寓里。你是安全的。”

Peter的皮肤纸一样苍白，毫无血色的嘴唇颤抖着，脸颊湿漉漉的全是泪水汗水。

“Peter，听着，”Wade伸出手，尽量轻地放在Peter的脸颊上托起他的脸，“你是安全的，我保证，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伤害你。”

老天爷，他太不擅长这个了。他完全不知道该他妈的做什么。他说的任何东西看上去都没什么作用。他一直处在承受惊恐发作的那一方，但是从来没见过别人惊恐发作。突然Peter的手指紧紧抓住了他外套的袖子，然后把瘦弱的身体使劲贴到了他身上。Wade强壮的胳膊环绕着Peter，手指一下下在Peter的头发里顺着，轻轻拍他的头。

“嘘……没事了，”他低声耳语，“都好了，你很好，你安全了。”

“我……”Peter的声音依旧因为恐惧而哽咽，“我以为……”

“我真的很抱歉，”Wade说，在心中把自己又揍了一顿，“我不该离开，我没想到你会醒来。”

“……死，”Peter啜泣着，“我刚才快要……”

“你不会死的，我保证。你只是惊恐发作了。那很操蛋，但是你不会死的。”一些记忆闯入了他的脑海，来自Vanessa有一次试着安抚他的时候。“你能为我深呼吸一次吗？”

Peter颤抖着吸了一大口气。

“真不错，”Wade把嘴唇贴到Peter的头顶，做感觉上自然的事情，“现在能呼气吗？慢慢地，小口地呼气，就像吹灭蜡烛一样。”

Peter按照Wade的指导做了，按照Wade的引导做了三次以后，呼吸好像平稳了一点。Wade调整了一下姿势，盘腿坐在地板上——他干脆把这条牛仔裤扔掉算了——然后温柔地把Peter拉进怀里，这样他可以团起来侧着身坐到他的大腿上。Wade抱紧了Peter，手臂环绕着他的肩膀，前后摇摆，像摇婴儿那样摇晃他，直到他的颤抖渐渐平息。

“这就对了，”他喃喃低语，“你没事，你很安全。你不用再害怕了。我永远都会保护你，我保证。”

他知道他一直在一遍遍重复同样的蠢话，但是反正有效果所以他不在意。男孩儿低垂着眼，看上去恢复了正常的呼吸，所以Wade决定这时候移动他是安全地。脚踝用力，Wade站起来，用胳膊包裹着Peter精致的身体。他肯定不超过一百二十磅重。Wade抱着他到了卫生间，慢慢地把他放到合上的马桶盖上面。

“我现在要开灯，好吗？”他说，Peter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看上去像是早就半睡不醒了。

迷失在天花板上没有灯罩的灯泡发出的刺眼光线中，Peter看上去简直更小了，并且精疲力竭。他的头发乱七八糟，沾上了胆汁，手臂上还有深粉色的抓痕，明显能看出来在惊恐发作的时候他拼命抓挠自己。他衬衫的前襟上有一大块湿的呕吐物。Wade扭开浴缸的热水开关，浴缸缓缓灌满了热水。

“Peter。”他说。Peter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足够Wade看清眼皮底下温柔地棕色虹膜。如此近的距离，加上灯光，他能看见橄榄绿的细小斑点像墨水滴一样散落在巧克力色的眸子周围。“我需要把你的睡衣脱下来。只是帮你清理一下身上。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Peter点点头，Wade开始解开他衣服前的扣子。在衣料被褪去之后，Wade终于看见之前在昏暗的卧室或者夜店里没有看清的东西——调色盘上颜料一样的淤青伤痕布满了Peter的胸膛和腹部，像锈迹斑斑的烙印。有一些看上去陈旧、棕黄，另一些是蓝色紫色的，只能是近期施加在他身上。他的心在脱下松松垮垮的睡裤后愈发下沉，他看见了更多丑陋的残忍的痕迹布满了Peter的大腿内侧，有一个看上去是一整个手印印在他左臀外侧。他的血液被狂怒催化到白热化阶段——如果这孩子真的是Crewe“最好的商品”，他怎么可以让那些无耻的，脑子里只有屎有娘生没娘养的王八蛋强奸犯这样伤害他？

Wade把毁掉了的睡衣团成一团塞进角落，准备等会儿再处理。他往浴缸里加了足够的热水，这样Peter伤痕累累的皮肤不会被烫伤，然后轻柔地把他抱起来放进水中。Peter缩起膝盖紧紧贴着胸口，脑袋后仰，允许Wade清洗他的长发。由于Wade没有头发需要洗，所以他没有洗发水，他只能用可乐味的香皂洗掉脏污。他注意到Peter在扯一绺头发。

“你喜欢头发这么长吗？”他问。

Peter摇头。“他说这样让我看上去更漂亮。”

“我们明天就可以去剪掉，”Wade说，“如果你想的话。”

他浸湿了一块浴巾，然后轻轻绕圈擦拭Peter的后背，在这个年轻人闭上眼睛有节奏地摇晃时露出微笑。Wade接着洗干净了他的胸口、腹部和胳膊，小心翼翼绕过新鲜的瘀伤。Peter没有抱怨这种照顾孩子一样的对待方式；Wade宁愿相信这样的照顾能给他安慰。Wade一点也不吃惊地发现，除了头上，Peter身上几乎没有毛发——怪不得Crewe想让他看上去更女性化，别提他四年前更年轻的时候了。Wade靠不住的脑子向他展示了一副简短的十八禁的图片，Peter在他最自然的状态下——咖啡棕色的头发剪短了，深色的卷毛遮住了不该触碰的部位；他斜靠着，柳树一样曼妙的身体在洁白床单上舒展，双眼被欲望笼罩，他伸出手，恳求被触碰——

Wade狠狠摇了一下头，然后猛地站起来，吓得Peter蹦了一下。妈的。

“毛巾。”他说，解释一样补充，然后在Peter看见他背叛了自己的红透了的脸之前离开了浴室。在他翻箱倒柜找一条半年之内和洗衣机见过面的毛巾时，他狠狠给了自己几个耳光。那孩子十七岁，脆弱，受尽伤害——十七岁！操你的，你这个恶心的变态。也许他不比夜总会里使用Peter的那些男人好到哪里去。不，这不是真的。他永远不会强迫任何人，不管是否成年。为什么那个孩子要长得那么漂亮？他是Wade这辈子见过的最迷人的男孩；甚至比大部分他见过的女孩都好看。他的道德底线不断和原始的性欲战斗，他完全不知道哪一方会赢。按照他自己的尿性，两方会直接休战然后组队彻底搞死他。哪怕这孩子不是未成年人，这样的痛苦经历都让他绝对不能碰。你不可能一夜之间从这种破事儿里恢复。

当然，任何他俩发生点什么的概念都是纯理论的。通常来说，要是他没戴手套，人们都不愿意跟他握手。哪怕在一些平行宇宙里Peter成年了并且没有经受心理上惨无人道的折磨，Wade怎么可能会期待他爱上自己这样的人？

他找到两条闻上去不那么臭的毛巾，花了点时间脱掉恶心的牛仔裤换上宽松的运动裤，然后回到卫生间，Peter还坐在浴缸里，眼睛盯着地面。

“对不起。”他说。

Wade眨巴眼睛，很困惑：“为什么？”

Peter耸耸肩：“这一切。我。”

Wade跪到浴缸旁边：“你没有任何事情需要道歉。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我吐了。”

“那是我的错，”Wade说，“我不应该留你一个人。对不起。我是认真的，Peter，我非常抱歉。”

他能看见Peter眼中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我很自私。”

Wade皱眉：“你在说什么呢？”

Peter深深地、颤抖着吸了一口气，然后死死抿着嘴唇。他摇头，闭上眼，用手掌盖住嘴巴然后开始啜泣。

“对不起，”他重复，声音含混，带着泪水的潮湿，“对不起，对不起。”

“Peter，看着我，”Wade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他的下巴，“Crewe强迫你和那些男的睡。他强迫你成为你抗拒的人。我没有打爆那个狗头的唯一理由就是我想不惹麻烦地把你带出那个地方。”

“为什么？”Peter用掌根抹着眼睛，“为什么你为我做这些？”

一个价值千金的问题。Wade的心跟着释然轻轻跳了一下，因为Peter用的是“为了”而不是“对”——他至少现在没做错。

Wade把一绺散落的头发别到Peter耳后。年轻人对他的皮肤没有任何反应；或者有，只是很善于掩藏厌恶。大概他必须擅长，既然是那样的工作。之前的工作；Wade宁愿冲进火场都不愿意让这孩子回到那样的生活中去。

“因为没有人想要那样操蛋的生活，”他说，“没有人应得那样的生活。而我可以做点什么。”

“但是……接下来怎么办？”

啊哈，一个价值两千金的问题；这孩子可不是在开玩笑。Wade耸耸肩。

“我可不知道，孩子，”他懊恼地微笑，“还没想到那儿。”

Peter的身体再次开始颤抖。啊哦，一招坏棋，Wade。别开玩笑，还不是时候。这孩子需要的是安全感，而不是你糟烂的幽默感。

“你有家人吗？”

Peter摇头。Wade左右为难到疯了。他知道他想让这孩子怎么做；但是Peter答不答应又是完全不同的问题了，Wade不想强迫Peter因为感激或者什么狗屎理由接受他的提议。

“我不能和你呆在一起吗？”

Peter的声音太小了，以至于Wade差点彻底错过了这个问题，所以他需要在脑子里重新过一遍这句话来确认自己没听错。

“你……你想待在这儿？和我？”

Peter把视线降低到水面上，双颊泛红，胳膊环抱着膝盖然后隆起肩膀。Wade感觉到麻烦，于是双手捧起Peter的脸，暂时忘记担心他疤痕密布的手掌会带给这孩子光滑的皮肤什么样的感受。他凝视着他绝美的榛子色大眼睛。

“嘿，嘿，”他匆忙反悔，“孩子，我特别欢迎你留在这儿——不只是欢迎。”他压不住一个悲伤的微笑。“我只是觉得你会想要一个风景更好的地方。”

Peter盯着他，左右摇头。“你答应了会保护我，”他提醒Wade，“你要是不在，怎么做到？”

Wade用手指梳理Peter的头发，然后感觉到自己的微笑化作了纯粹的喜悦。“Baby boy，”这个昵称脱口而出，“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Peter颤抖着长出一口气，微微前倾，额头顶在Wade的肩膀上。Wade捧着男孩儿的后脑勺，呼吸间是他头发中的香气，闻上去像是带着香皂味的可乐糖浆。

他用更大的那条毛巾包住了Peter，拔出浴缸的塞子，带着泡沫的水流下仅仅是更干净一点的排水口。上帝，这地方是个垃圾堆实锤了。自从Vanessa六年前搬走以后，他任由这个地方在他身边慢慢腐烂。他很确定厨房里某些东西正在制造出自己的文明系统了，客厅地毯的颜色大概比刚买来的时候深了十倍。

Wade用小的那条毛巾裹起Peter的头发，然后把它扭成缠头巾的形状盘到头顶。他看上去太他妈可爱了，让他忍不住笑。Peter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时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是目前为止Wade在他可爱的小脸上看到的最接近微笑的一个表情。

他发现了一个多出来的牙刷——谢天谢地还没有拆过包装——然后让Peter自己清洗，与此同时他思考着处理那摊慢慢渗透卧室地板的呕吐物的最佳方法。噫，谁能想到那么瘦小的孩子能吐出那么多东西来？他把床单扒下来擦掉最多的部分，然后整个扔进公寓外的垃圾通道。他在厨房的水槽下面找到一个旧桶，然后接满热水。地板一阵嘎吱作响让他回过头，看见Peter站在走廊里，头巾造型没有了——那条毛巾现在搭在他的肩膀上——潮湿的头发弯成温柔的弧度一直垂到手肘的位置。

Wade往水里加了一杯醋——这不是他第一次清理卧室地板上令人不快的狼藉一片——然后将抹布浸入酸性的混合物中，在液体溅到皮肤上的刮伤时退缩了一下。Wade倒空了那个桶，再次把它接满清水。地板上还是有一大块深色的污渍，但是至少气味已经没有了。

“恐怕没有干净的床单了。”Wade说，头一次为自己的生活状态感到有点难堪。如果Peter会留下来，如果Wade真的想向他展示更高的生活质量，他真的需要做点什么改变一下了。脑子里做了个看房子的待办事项提醒，他往光秃秃的床垫上铺了一层毯子，又铺了一层旧被子来提高睡眠环境质量。

“铛铛铛，”Wade冲Peter做了个爵士手势，“Wilson先生竭诚为您服务。”他揉了揉眼角，开始感到睡意。“那么，我会睡在沙发上，所以如果你——”

Peter脸上突然出现的惊慌神情让他住嘴了。

“你想让我留下吗？”

Peter点头，Wade耸耸肩，试着让自己看上去随意一点，但是心里简直像可乐混了曼妥思那样沸腾起来。他没有其他Peter可以穿的睡衣了，所以他给了他一件大T恤，能遮住他一半大腿那么大。Peter看上去太他妈可爱了以至于他必须移开目光，然后脱下毛衣和衬衫。走进浴室的路上他能感觉到Peter粘在他身上的目光，虽然他不太确定那目光是因为赞赏他的肌肉还是惊异于一次看见那么多破烂恶心的皮肤。他假装不知道Peter盯着他看，然后把自己关进浴室利用空隙时间刷牙。晚上睡觉在脑袋上套个袋子是不是更礼貌一点？只是以防万一这孩子中间醒来看见他，还以为自己和一个老皱的牛油果睡在一起。或者一具腐烂的尸体。

在他回到卧室的时候Peter已经在被子下面缩成一团了，闭着眼睛，膝盖收起贴着胸口。Wade关上灯，尽量轻地钻进铺盖，如果Peter已经睡着了的话他不想吵醒他。然而在他找好位置的同时，就感觉到Peter向他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想抱抱？”

他感觉到Peter点头了，说实话一瞬间有些惊讶。已经有太久——天哪太久了——没抱过任何人。不是性——那东西你能从这个城市里任何给你许可的妓女那里买到——而是中间的什么东西；那些不起眼的东西意味着太多了。Wade从来没有把自己定义成一个非常感性的人过，但是他太想念身体接触中那个特殊的部分以至于让他感到疼痛。他平躺过来，抬起一条胳膊，让Peter能钻进他的怀里然后紧紧贴着他——他的脸贴着Wade的胸膛，手搭在他的肚脐上方。

“所以……这没让你困扰？”Wade问。

“嗯？”Peter听上去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

“我的皮肤。”

Peter的拳头握紧了，贴在Wade的胸口，缓缓摇头，打了个哈欠发出细小的一声。这孩子太可爱了。不，划掉——这孩子太他妈迷人了。

“为什么不？”他不是在诱导出赞美——他是真的好奇。大部分人表现得他是个黑死病源头那样嫌弃那些早已愈合的伤疤，但是Peter到现在为止还没说过什么。

Peter耸耸肩：“不知道。那只是……不重要而已。”

Wade收紧了环绕着这瘦小孩子的手臂，然后在他的头顶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纯洁的，他发誓）。

“你还好吗？”他问。

“嗯哼，”Peter叹气，“谢谢你，Wade。”

“别客气，小甜心。”

“不，我是认真的。”Peter抬起头，Wade撞进他那双绝美的眼睛里，外面街灯的光下有黄铜的光泽。“谢谢你。”

Wade微笑，胸口溢满了久违的温暖爱意。Vanessa之后头一次产生这种感觉，这要么是个好事，代表他的心慢慢解冻了；要么是个坏事，意味着他的心只是对着这漂亮的年轻男孩解冻。任何一种情况都让他怀疑是最差的情况——他对这种爱意无能为力。

“不客气，Peter。”

【作者的话

我保证下一章会比上面两章长多了。下一章Wade和Peter回去找房子，Wade会带Peter去逛宜家！

请让我知道你对这一章是怎么想的。这一张感觉上是过渡部分，接下来的三章会发生更多的事情。

感谢阅读！】

【翻译的话

真抱歉翻译的那么慢，最近的确忙，太太的一章也太长了hhhh哦对了，终于搞到AO3的账号，会慢慢把文都放在AO3上，等到搬运完了再发链接呀

感谢还在的小可爱，鞠躬】